好快,好凌厉的刀。
官门中有如此武功,实在少见。戚少商心中赞声好,侧身让过,无意中却更离顾惜朝远了半尺。
只见那边白光一闪,其余人刀锋竟不约而同地向顾惜朝劈去,足有近十把之多。
按道理人越多越乱,越不容易斩中,但他们动作整齐,配合巧妙,互相之间毫无窒碍,显然专门训练过阵法。这不是一刀,而是刀阵的一次整体攻击,若落实了,不管是什么都会瞬间成为一堆碎块。
戚少商一凛。
自然不能让顾惜朝变成碎块。
他左手抓住剑鞘微振,“痴”剑激射而出,倒撞众人刀锋,正打在刀阵中央,荡开最前三把仍余势未消,剑柄硬生生斜插入地面寸许。
后至三人恰被荡歪的刀锋挡住,六把刀同时发出铿然声响,缠成一路。同时最外围正待出手的三人发一声喊,同时扑向戚少商,三把刀分攻上中下三路,将他去路封得滴水不漏。
被阻碍的六人面色不为第一次挫折而变,调整刀势仍旧下压,眼看顾惜朝就要血溅当场,不料又是声悦耳的脆响,六柄长刀同时折断。
这刀,终究还是落了空。
六人一呆,折断的刀丛中忽然闪出泓清光,犹如青山幽谷的水波,又似半弯冷月,轻盈而孤寂,没入眼前朴素的白衣青年手中。
每个人心中都掠过一丝怀念,
因那一剑的绝代风华。
剑。
一柄细瘦纤长,一无装饰,通体淡青的长剑。
名为“痴”。
铮然而鸣。
与其说是剑,不如说是条有灵有性,傲视群雄的龙。
负责阻挡的三人只知眼前一花就失了目标身影,再看他已横剑挡在顾惜朝面前,心中自是惊疑不定。
而那六人,却是个个骇然。
屋中明明只有两人,一在对面,一昏迷不醒,方才震断长刀的究竟是谁?
难道地上的人其实没晕?
他们来回观察,不明所以,却不知戚少商实在比他们更骇然,直到此刻背上还在冒冷汗。
他方才挡下六人的杀招,用的是击败“天下第七”一战才算成功的意剑。
——以意御剑,剑随心走,十丈之外都可御敌,救人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。
但戚少商真的没有完全的把握能破解刀阵。
因为他慌了。
心慌,意乱,又怎能控制好意剑呢?
幸而这些人阵法虽然不错,武功却平常,不然只要有一把刀没能挡下,顾惜朝恐怕都已成两截。
戚少商伸手探了他鼻息,尚算平稳,终于松了口气。
随后不禁恨得牙痒。
好个顾惜朝,倒是放心晕倒,也不怕我趁机扔下不管?明明中间横亘着血海深仇,偏偏不能得报,还被吃得死死的。
这算哪家的天理?
官府办事,总不好伤害他们。戚少商拦腰揽过顾惜朝,又是一叹。
原来他看起来轻飘飘,抱起来也是飘轻轻的,怕是连正常人的一半都不到,真不知这些年究竟过的什么日子,看起来又怎的不显异常呢?
异常……
言谈举止倒是够异常,说倒就倒。
这些个官差却是从何而来?王三利是什么东西?
他们来办案,为何对顾惜朝下那等重手?即使真是杀人嫌犯,也必须押解回去审理,不可随便伤害,他们真是官差么?
正越想越疑,忽听人群中传来半声惊呼。压抑着嗓音,带着十分的惊愕和诧异,虽然没能听全,却绝对不会听错。
“戚少商!”
他恍然而悟。
这些人根本就知道眼前的人是顾惜朝,不是什么王三利,而且他们还认识戚少商!
没错,江湖传闻中顾惜朝已经死了,他们不能再让他死一次,加上铁手就在近前,所以随便安个有罪的名字杀死,再指使几个伪证,便能处理得干干净净。
他们从京中来?
后院中的马是这样的来历……
这些人能力这样平常,居然一点都不担心顾惜朝的武功,可见他会昏迷,多半也是他们所为。
他们有着万全的把握,满以为能轻易干掉顾惜朝,可惜却没想到戚少商会在这保护他。
是啊,他们想不到,谁想得到呢?
——就连戚少商自己都想不到。
“就是你们……”
“戚少商,你为什么要保护顾惜朝!”
一道充满恨意的沙哑嗓音从众人身后响起,打断了他的质问,缓慢犹如传自地狱最深处的呻吟,每一个转折都刻满了恨,写满了怨。
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忍不住迟疑,忍不住想知道:
何人有这样深刻的恨?他又在恨什么?
而在那人现身后,人们又会想:
怎样的恨,能让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——
这人的样子,
根本就不像人。
他面孔扭曲狰狞,半面都没有五官,满是纠结的肉块,显是经过大火焚烧,仅有的一只眼睛,亮得像夜色中的兽。而且只有一只手,一条腿,残腿以木棍接续,却好似比常人的双足还稳,一步步走过来,山岳砥柱一般立着。
戚少商不认识他。
即便认识,现在也不可能认识了。
这个人一走出来,那九个官差也纷纷恢复镇定,撤退到门口,在他身侧站出井然的两翼阵型。
他是首领?
二人对视良久,戚少商觉得自己都快被那支箭矢一样的目光射穿,燃尽了。他觉得这种仇恨很熟悉,非常非常熟悉……
或许他以前看顾惜朝,就是这种眼神。
恨。
刻骨铭心,蚀魂销骨。
掺杂不得一点别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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